張恒沒有參加釜山亞運會，專心留在北京備戰維也納世錦賽。杜英每一天會跟他一起看重要的賽事，例如有新加坡隊的比賽。

經過上次杜拜世乒賽之後，馬龍決心要培養年輕的選手成為新一代領軍人，所以把伍君浩、羅天諾、周朗、黃雲和高俊江帶去亞運會，引起很多人的質疑，認為要保證冠軍在手，一定要讓張恒參賽，剛過去的世乒賽就是一個好例子。

杜英倒是支持馬龍的做法，並且跟張恒分析誰有機會參加莫斯科奧運會。

“要是伍君浩和周朗在這兩年裏能夠拿到一個大賽冠軍，發揮出應有的水準，那男團代表就是你、伍君浩和周朗。”

“那女團呢？”張恒問。

“女隊簡直一片混戰，不到最後一刻都未知鹿死誰手，但我看好李洛怡，只要接下來兩年有進步，就肯定能上單打。”杜英說。“我是張指導的話，就不會派宋綺出去，肯定選徐佩珊，徐佩珊臨場發揮很穩定。”

聽到杜英提及宋綺，張恒面不改色，反而指著電腦說：“伍君浩又和陳穎德對上了。”

“光是巡回賽都遇了兩次，真是死對頭。”杜英對外全是支持國家隊，見到老仇家又出現，臉色不佳。新加坡隊真是和中國隊扛上了，而且互有勝負，難分難解。

“但是伍君浩兩次都輸了。”張恒淡淡地說。“要不把曾師哥請回來做教練。”

“以馬指導跟曾師哥之間的恩怨───要是曾瑩能回來國家隊任教，我就不姓杜，你真是年少無知。”杜英冷笑三聲，“你覺得伍君浩能贏嗎？”

“要是能贏的話，他早就贏了。”張恒搖了搖頭，隔著螢幕，也感受到伍君浩的緊張，這是心理素質不夠強大的表現，面對一個連贏自己幾次的對手，伍君浩沒表現出應有的信心。

“周朗要跟南韓的李廷佑比，小孩子應該出來磨練一下。”

“十九歲還是小孩嗎？”

“跟你當年比較的話，很多人都是小孩。”杜英想，國家隊近十年都沒再出現如張恒般天才的人物，把外國選手也算在內的話，頂多只有一個陳穎德較接近十七歲球技已十分出色的張恒。“國家隊最大的運氣就是找到你。”

陳穎德對伍君浩的比賽，一開始就是一面倒的形勢，陳穎德連連搶攻，絲毫不給伍君浩有一條活路，很快就拉開得分。

張恒看了一會兒，已經嘆息道：“沒機會了。”

“女單已經出了四強名單，完全出人意料。”杜英把手機遞給張恒。

張恒看後也是一楞，徐佩珊和李洛怡出線是理所當然，國家隊的十六歲新人陸穎希這下子是一鳴驚人了，還有日本隊的山口詩織……真是奇怪的名單。

“要是徐佩珊輸給陸穎希，就有好戲看了。”徐佩珊在東京世錦賽一戰成名，已是國家隊重點培訓的新人。相比起男乒隊，女乒隊才是人才濟濟，鄭文慧、徐佩珊、周曉玟、陸穎希等都是堪當大任的球手。

“亞運會跟全錦賽一樣，根本就沒有常理可言。”

就在張恒和杜英閑聊之時，陳穎德已經打敗伍君浩，成功出線，下一場準決賽會對周朗，而在下半組鎖定決賽席位的是何銳鋒。

杜英一見到何銳鋒這名字，就覺得頭暈了，“周朗能打贏陳穎德嗎？有可能之後會對何銳鋒。”

張恒撇了撇嘴，不願置評。坦白說，他上次跟陳穎德和何銳鋒打，也覺得有點吃力，這兩個對手絕對不好應付。要是國家隊還是找不到如何對付他們的戰術，很有可能接下來的幾年也會陷入惡戰。

斷斷續續看了幾天乒乓球比賽，男單冠軍由何銳鋒獲得，女單冠軍則是陸穎希，她爆冷打敗世界冠軍李洛怡，被傳媒形容為是大衛打敗巨人歌利亞，可見實力懸殊的程度。

雖然女單依然是由中國隊包攬前三名，但男單史無前例只有周朗得到一面銅牌。

國民還沒來得及消化這次亞運會的成績，維也納世錦團體賽的腳步愈來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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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馬龍和張繼科說執教以來最失敗的比賽，他們一定會同時吐出維也納這座音樂城市的名字。在這裏，中國隊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慘敗，央視史無前例中斷了世錦賽的直播，因為實在輸得太難看了。

張恒領了亞軍獎牌之後，一言不發回到休息室，回想到底剛才的比賽做錯了甚麼，周朗和伍君浩低著頭，拿了毛巾蓋住頭坐在地下，一室靜默，令人更加難受。

張恒看見兩個師弟如此自責，也不想多說，只能代替他們出席最令敗者難堪的記者會，“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去記者會。”

周朗擡起頭，擦了擦眼淚說：“師哥，我去吧……”這場比賽輸了三場，他就占了兩場，是最大的罪人。

“我怕你去過一次之後，明天回北京寫退役申請。”張恒太清楚記者會上將會發生甚麼事情，那些記者的問題尖銳犀利得像一把把刀，直接就往你心上插，絲毫不會顧慮你的心情。

“那……但是……”

“我去吧，馬指導也不會讓你們出席。”張恒淡淡地說。這種尷尬難堪的場合由他出席，就是再適合不過。

周朗抽了抽鼻子，低著頭說：“恒哥，對不起，我沒有做好……”他真想抽死自己！竟然令國家隊損失了這麼重要的冠軍！

“沒事，女隊都輸了。”張恒拍著周朗的肩，安慰他。

今次確是他們算計錯誤，然而所有比賽最壞的結局，不過就是輸，最重要的是從哪兒跌倒，從哪兒站起來，積極地改善自身的錯誤。

記者會的門外，張恒最早到達，有臉熟的體育記者想過去采訪他幾句，但見到他臉色清冷，也不敢貿然過去，接著馬龍和張繼科匆匆來了，最後到的是臉容憔悴的李洛怡。獲得勝利的新加坡男隊和英國女隊也派了教練和球員代表何銳鋒及愛瑪出席記者會。

平日的記者會多數是中國隊發表勝利感言，今天的重點就落在新加坡隊和英國隊身上，外國傳媒紛紛提問，話題離不開是如何訓練和對莫斯科奧運會的期望。張恒的臉色很平靜，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國際大賽輸球的感受。

那一年他十八歲，自視過高，在裏約輸給顧濟，就如天崩地塌。幸好他很快收拾心情，在鹿特丹世乒賽狠狠地打敗了顧濟，以洩心頭之恨。

所謂的輸，不過是一刻的事情。

“請問何銳鋒，你覺得新加坡隊能打敗中國隊的主要原因是甚麼？”

“我認為是我們對勝利的渴望以及希望蟬聯冠軍的決定吧，其實中國隊的實力很強，但今天我們發揮得更好。”

“愛瑪，今天在比賽當中你連勝了徐佩珊和李洛怡兩位世界排名一二的選手，你覺得關鍵是甚麼？”

“我覺得我們的準備更充分，而且非常了解中國隊的戰術和技術，我們在這兩年裏面有很多交手，所以對她們也很熟悉。”

張恒聽到對手的發言，沒甚麼感覺，贏了就是贏了，他還是很有體育精神，不會去咒罵他人。

終於有中國記者向張恒提問，張恒已經有種等著萬箭穿心的感覺。馬龍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太沖動作答。

“張恒，你是這場決賽之中惟一沒有輸的球手，請問你怎樣評價兩位隊友周朗和伍君浩的失利呢？另外……”

“首先，我先回答你的第一個提問，周朗和伍君浩都是很優秀的年輕選手，在這次比賽當中也承受了很多壓力，希望大家可以給他們時間成長，畢竟他們才是二十歲。謝謝。”張恒目光清亮，環視全場，用堅定的聲音說。

剛才那位記者追問：“但二十歲的球手應該可以有足夠的抗壓能力，而伍君浩和周朗在比賽中也犯了很多不必要的錯誤，你認為他們的實力有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張恒挑眉道：“每個球手也有成長的階段，這一場比賽他們做得不好，確是他們的失誤，但是國家隊不會因此而氣餒灰心，我們會吸取教訓，用更好的面貌應付之後的比賽。”

他最討厭挑事的記者。

又有別的記者問張恒：“那你認為周朗他們能夠成為國乒隊新一代的領軍人嗎？你在十七歲時成了世界冠軍，但他們還沒有一個真正的世界冠軍在手，證明他們的實力。”

張恒淡淡地說：“有些人比較順利，有些人是大器晚成。”

臺下的體育記者已經跟了乒乓球比賽很久，對張恒的脾性也略知一二，見到他臉露殺氣，就識趣地將矛頭指向李洛怡。

“請問李洛怡，這次三名女隊隊員都輸了一場比賽，原因是甚麼？”

李洛怡的白眼快要翻上天了，“我們打得不好，沒有別的理由。”

“是你們準備不夠充分嗎？還是你們的技術已經被對手摸清？”

“我們承認這次的團體賽是英國隊發揮得比較好。”李洛怡已經懶得對著記者發脾氣。

“在接下來的林茨世乒賽之中，你有信心再拿女單冠軍嗎？”

“都是明年的事情，我們明年才說吧。”李洛怡已經很頭疼，居然有人不識相提明年的事情，她現在連能否保住主力位置都不知道。

記者們見到李洛怡在耍太極，又把問題扔向馬龍，馬龍甚有名望，但這次輸得慘不忍睹，實在太適合做新聞頭版。

“請問馬指導，你認為這次選擇球員是否有失誤？”

“我對我的球員充滿信心。”馬龍面不改色地說，“即使今次輸了，我們下次還是會贏回來。”

“下次還會選擇周朗和伍君浩出賽嗎？”

張恒抿了抿嘴，在國家隊不輸外戰，基本上是一個默契，但這兩年實在輸得太多，多到根本是家常便飯。每個人至少輸過一兩場，才算是正常。

“這要交給上天決定。”馬龍平靜得像說天氣一般。

離開記者會的場地時，張繼科跟何冬晴說了幾句話，還能保持表面的客套，但馬龍完全沒有正眼看過曾瑩，形同陌路。張恒不禁想起杜英說過的話，看來馬指導和曾師哥之間的恩怨又深了幾分。

“張恒。”有人在背後喊了他一聲，張恒停下腳步轉身，李洛怡和張恒一起走，也跟著停下來。

何銳鋒慢條斯理走過去說：“我期待下次跟你的比賽。”眉目間帶著對勝利的渴求。

這次新加坡隊贏了中國隊，但何銳鋒輸了給張恒，被他全取兩局，3:2，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比分。

他要把張恒徹底打敗，而不是在團體賽靠其他人的失誤來取勝。

“我怎麼不是太期待呢？”張恒歪了歪頭，冷哼一聲，就和李洛怡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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